第十六章:绝处逢生

  我宁愿做一个自由自主的平民,而不愿意做一个“最有权势”的傀儡,所以我才有了这样的新决定。

  我将那盒子打了开来,将两面所放的薄片拉开,但是我立即发觉,我无法将之撕毁或是拉断。

  或许是由于我那时的手在发着抖,因为我怕“大祭师”忽然之间会醒过来。“大祭师”要是知道他又受了一次骗,不但我要遭殃,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我无法毁去那盒子,只得又将之折好,放在袋中,然后,我举起了一张石凳,用力地砸向控制板,我又冲到邻室,去砸毁那些科学设备,我破坏的结果,是使得“坟”中突然黑了下来。

  我记得出路,摸索着,向外退了出去,终于,我又从那山缝中爬出来了。

  当我爬出山缝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光芒,将一片平漠的黄沙,染得成为一种异样凄厉的红色。但是不管怎样凄厉,这时在我看来,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之感。

  因为我又回到人境来了!

  刚才,我在“大祭师”的“坟墓”中,我就感到自己不是在人境之中,我攀下了山,在我的行囊中取出了炸药,那些炸药,我本来是准备在进入古墓时遇到障碍之后才用的。

  但事实上,我想象中的“古墓”,根本不古,而且还超越了时代许多年,当然我用不到炸药来开路,而这时,炸药又给了我别的用处,我再度攀上山,将炸药塞进石缝中,拉下了药引,点着了它,我自己则以飞快的速度下了山,向前飞奔。

  当我奔出了几十步的时候,“轰”地一声巨响,炸药爆炸了!

  我伏在地上,只觉得被爆炸的激荡而起的沙粒像是骤雨一样向我身上盖来,将我整个身子都埋住了,我勉力挣扎着,才露出了一个头来。

  当我回头看去的时候,我吁了一口气。

  那个石缝已然被爆炸下来的石块填塞,绝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道山缝,可以通向三间神秘的石室中去。

  当然,也更不会有人知道,在那三间石室之中,还有一个来自其它天体的牛头人在。那牛头人曾经是古埃及一个王朝的大祭师,而且,他现在也未曾死,只不过是在冬眠状态之中而已。

  但是,上一次的“冬眠”,使他在石洞中过了三千年,这一次“冬眠”,他需要渡过的时间,只怕更加悠远,极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了!

  而且,就算有人发现他,也没有甚么人可以令得他苏醒,因为我将立即设法,将那只“盒子”毁去,虽然那是地球人再过几千年也制不成的东西,但是我还是决定将他毁去。

  当爆炸的声浪完全消失,四周围重又回复寂静之后,我从沙中爬了起来。

  也就在我爬起身子来之后,我看到大量的毒蝎,从峡谷之中爬了出来,那是成千成万的,它们出了峡谷之后,散了开来,就像有一股洪泉,自峡谷之中涌了出来一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向前奔去。

  幸而我双腿的运动要比毒蝎的六只脚快得多,我尽量地向前奔着,开始的时候,我身上还带着不少东西,但是毒蝎爬行的“沙沙”之声,似乎一直在我的身后,我将身上的重负,一点一点地抛去,到后来只剩下了一壶水,幸而我看到了我的车子。

  直到我看到了我的车子,我才有勇气回头看去,我的天,别以为我可以快过那些蝎子许多,它们就在我身后不到二十步处。

  看到成千成万的毒蝎子,像潮水也似地向前涌来,当真令人毛发直竖,我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了车子之中,不等关上车门,我就去发动车子。

  可是,当我踏下油门之际,我呆住了,车子是早已用完油的!

  而我实在已没有力道再向前奔去了,我只得紧紧地关上了车门,绞上了车窗。

  蝎子涌了过来,它们漫天盖地地涌来,没甚么东西可以阻挡它们的去路,它们爬上了车子,越过了车子,当它们爬过玻璃窗,而又滑跌下来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丑恶的身子,和那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毒钩,我紧紧地缩住了身子,由于车窗和车门全都紧紧地关着,所以不多久,我便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我不敢打开窗子,即使只是一条缝也不敢,我只是苦苦地忍着。

  我并不是没有希望的,因为我看出大群的毒蝎,只是在向前闯着,而不是想在这里停留。但蝎子实在太多了,甚么时候才过完呢?

  感谢这时候不是白天,要不然我一定没有法子在一辆密封的车子之中支持得如此之久的。

  毒蝎终于过尽了,我才将窗子打开了一道缝,凑在这道缝上,贪婪在吸着气,但是我仍然不敢走出车子,一直到了天亮,肯定周围已没有任何毒蝎了,我才继续向前步行而出。

  我来的时候有车子代步,不觉得怎样,但回去的时候只可以靠步行,真是辛苦,我在沙漠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挣扎着。

  幸而我虽然甚么都丢掉了,但是还保存着那壶水,我估计那壶水还可以使我在两天之内,不致于死去,可以捱到宙得神庙。这时,我最大的隐忧,便是那一大群毒蝎子。

  若是再让我遇到那些毒蝎的话,那么我一定难以活命。

  我的运气总算不错,虽然三十多小时在沙漠中的步行,令得我筋疲力尽,但是当我实在支持不住而倒下来的时候,我却并不是倒在沙漠上。

  我倒在宙得神庙的石阶上!

  许多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我不去理会他们,只是躺着,直到一个警察前来,才将我扶了起来,送上了一辆车子,到了医院之中。

  精神很快便完全恢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警方的人居然来看我,但是态度却不十分友善,只是劝我快点离开。

  由于他们是不友善,我当然未曾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他们听。

  而当我出院之后,我的确也已经打算离开了,但是在离开之前,有一件事却不能不做。

  我要去看看胡明。

  胡明是在另一所脑病医院之中,我经过了好几次的交涉,才获准见他。但是,还是有几个“医院方面”的人,陪在我的身边。

  我实在不明白何以医院方面如此紧张,胡明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牺牲者,他已丧失了一切知觉,只怕再坏心肠的人,也不会再加害他的了,何以医院方面——应该说警方,因为我一看便看出那两个陪我前往的“医院”方面的人,是警方的便衣——还对他这样紧张呢?

  我在那两人的陪同之下,走过了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廊,然后,已进入环形的医院建筑的中心部份,那里是一幅空地。

  在空地中心,是一幢看来给人以孤零零的感觉的小房子,在小房子外面,有好几个人在巡弋着。

  到了这时候,我的疑心更甚了,我问道:“咦,胡明他怎么了?”

  “没有怎样,一点进展也没有。”那两人回答。

  我向前一指:“那么,你们为甚么这样紧张。”

  那两个人显然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只是冷冷地道:“我们知道甚么应该做,甚么不应该做。”

  对方的态度是如此地冷淡和傲然,我自然也不便再问下去。而这时,我也发现,在这幢房子之外的一些人,虽然都穿着医院员工的制服,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也绝不是医院员工。

  他们全是警方人员!

  一直来到那幢房子的门口,正当我想跨进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却又阻止我:“不,先生,你不能进那屋子去。”

  我气得大叫了起来,道:“为甚么?我是获准去见胡明教授的。”

  “对的,你获准来见他,那是不必要进屋子去的,他的房间就在楼下,你可以隔着窗子见他。”——这便是那两个人的回答。

  而他们在讲到“见”字的时候,特别加重语气。我实在有怒不可遏的感觉,我大声道:“所谓见他的意思,当然不是隔着窗口看看他,而是拜访他的意思,你们不会不明白的。”

  那两人是软皮蛇,他们伸出手来,表示无法可施,同时道:“那不干我们事,我们奉命,只准你隔着窗口看一看胡明。”

  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如果我的身边只有那两个家伙的话,我一定已忍不住要动粗的了。

  但是这时,其余的几个人,却一齐向我接近,他们总共有近十几个人之多,我当然可以敌得过他们十个人,但是医院的帮手,可能继续涌来,我大闹一场的结果,极可能是根本见不到胡明。

  所以,我忍住了气:“好的,那就麻烦你们带我去,去‘见’胡明。”

  那两人转向左,我跟在他们的后面,走出了七八步,在一个窗口前面站定,他们才道:“他在里面。”

  我连忙踏前一步,向窗内望去,由于玻璃的反光,我要凑得十分近,几乎鼻尖凑到了玻璃,才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

  而当我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之后,我大吃一惊,向后连退出了好几步,方始站定,而且,我不由自主地大口地喘起气来。

  当我凑到窗口,尽力向内张望的时候,我几乎看不到甚么,因为那房间的光线,实在十分黑暗,但是紧接着,一张浮肿的、惨白的、傻笑着的脸浮现了!

  那张脸,突然从黑暗中出现,而且离得我如此之近,我们两人的鼻尖相差,不会超过两个厘米——只隔着一层玻璃!

  和那样可怖的一张脸,隔得如此之近,这是任何人都不免要大吃一惊的。

  我陡地后退开去之后,那张脸仍然停在玻璃后面,在对着我傻笑,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我勉力定了定神,才转过身来:“这……是胡明?”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是他。”

  我再转过头去,那张脸仍然在玻璃后面,那就是黑黝的、乐天的、有学问的胡明?这实在是使人无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我转过身,我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地发着抖,我向外大踏步地走去,一直到我走出了医院之外,我的头脑才略为清醒了一些。

  我吸了一口气,站着不动,那两个人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这时,其中的一个道:“因为你的关系,先生,我们的六名优秀的专家变成了这样子,先生,请快些离开去,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我们要遏制不住我们的情绪,有一些事要做出来了。”

  我猛地一惊,这两人果然是警方人员。可笑这里的警方竟然将事情完全推到了我的身上,以为我是罪魁祸首,这不是接近滑稽么?

  但是,六名优秀的专家的损失,的确令他们感到切肤之痛,如果我不尽快地离开这里,他们可能不仅是说说算数,而是真对我不利的!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可以分辩的,但是我想也不必要了,我这就直赴机场了。”

  我伸手召来了一辆街车,跳了上去:“机场!”

  车子向前疾驶了出去,我的脑中实在混乱得可以,我甚至不敢向车窗外望一下,怕的是胡明那张可怕的白痴的脸,会突然在窗外出现。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一呆,叫道:“停车!”

  街车司机停住了车,转过头来,以奇怪的眼光望着我,我的脑中这时,正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我刚捕捉到了一点头绪,是以我绝不想有人来打乱我的思绪,我不等他开口,便又道:“继续驶,但慢些,别多问,照我的话去做。”

  街车司机的面上,出现了骇然的神色来。因为我刚才是从著名的脑科医院出来的,在那个医院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疯子,他一定将我当作疯子之一了,但那样也好,可以省得他来烦我。

  车子向前继续驶去,果然十分慢。

  我的思绪也渐渐地上了轨道。我那突然而来的念头,是因为害怕胡明的脸突然在窗外出现而联想起来的,我首先想到,在甚么样的情形下,胡明的脸才会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呢?这个答案是:除非胡明是个支离人。

  胡明如果是支离人的话,那么他的头部,可以脱离身子而自由活动,就有可能出现在车窗之外。

  我所联想到的是:如果胡明是支离人,那会有甚么样的如果呢?

  据“大祭师”说:邓石的手离开了手腕,看来好像是他的手突然断腕而去一样,但事实上却不是那样,而是有着相当复杂的变化过程。那种光芒,照到了他的手,将他的手,在万份之一秒(或许更短)的时间内,分解成为许多原子。

  原子当然是目力所不能见的,于是,他的手便消失了。但是,被分解了的原子,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又完全依原来的位置,组合而排列了起来,那就使他的手,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出现。而人的神经系统的微弱电波,对自己在一定距离之外的肢体,仍保持着指挥的力量。

  整个过程是那样的!

  那末,如果胡明的头部在那样的过程之下,离开了他的身体,而又复原的话,应该出现甚么的结果呢?

  “大祭师”曾说过,原子的复原排列,是完全依照原来的情形的。值得研究的便是“原来的情形”这一句话了。

  胡明如今,因为受了药物的刺激,他的脑神经受了严重的伤害,如果令他的头部,所有的组织完全化为原子,再结合排列起来,“原来的情形”,是指他受药物刺激之前的情形呢,还是之后?

  如果是受药物刺激之前的情形,那么,胡明就可以完全复原了。就算不是,他也没有损失。

  我又想起了我和邓石发生纠缠的多次情形,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弄伤过他的手,可是伤势在他的手上,似乎痊愈得十分快。

  那是不是因为分解、重组的过程之后,就“恢复原来的情形”?那是受伤之前的情形!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即又叫了起来:“停车,停车!”

  那司机停下了车子,我这才发现,车子已经来到飞机场的入口处了。

  那司机转过头来:“先生,不是到机场去么?”

  我摇头道:“不去了,我改变主意了!”

  那司机以一种十分异特的眼光望着我,突然怪叫一声,打开车门,跳下车,没命也似地逃走,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明白,是那司机终于将我当作一个疯子,所以他逃走了。

  我当然不会去和他多解释甚么,我到了司机位上,驾着车子,掉过了头,直向警局驶去,我到了警局门口,向警局内直冲了进去。

  可是我刚一进警局的大门,就觉得气氛十分不对头,因为几个警员,和一个警官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望定了我。

  我勉强对他们一笑:“请让我见——”

  可是我还未讲出我要见的人的名字,两名警官便已气势汹汹地向我逼近来,大声叫道:“滚出去,你,快滚回去,滚出我们的国家去!”我简直没有再说话的余地,我只有不断地向后退着,直到我退出了大门,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警官,甚至已将枪拔出来了!

  我连忙跳上了那辆街车,迅速地驶开,他们竟激动到如此地步,那确是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的。我到警局来的目的,是因为我想到了经过人体原子的分解和重新组合之后,胡明是有可能复原的,而那只盒子还在我的身上,只消通上七百伏特的电流,就会生出那种分解光来,令得胡明有复原的希望的!

  但是,警方人员却根本连听也不愿听!

  那也不要紧,看来我要自行设法将胡明从医院之中弄出来了。

  想起警方人员对胡明的病房,戒备森严的情形,我又不禁大皱眉头,我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怪事,但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偷”出来,这样的事情,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我又考虑到了胡明现在的情形,就算将他“偷”出来了,要安置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如我先准备好了一切再说。

  我一面驶着车子,一面考虑着,终于,我下了车,在一家酒店中住了下来,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我有一个现成的地方可以使用的,那便是邓石的住所!

  第二天,我趁夜溜进了医院,警方的戒备已不像以前那样严密,要将胡明带出来,比我想象之中容易得多,我预先准备了两套白色的制服,在偷了进去之后,我自己和胡明,都穿上了白制服,而我扶着胡明,堂而皇之从医院之中,走了出来,来到了邓石的那幢屋子之中。

  我令胡明坐在一张椅上,然后将那“盒子”接上电流,光芒射出来,射中胡明的头部。

  我紧张得屏住了气息,一切在万分之一秒之间完成,光芒才一射出,胡明的头便消失,接着,我听到了他的叫声:“老天,我的身子呢?”

  在我来看,胡明是头不见了,但是,在神智已完全恢复的胡明看来,消失的却是他的身子,因为他的头已到了三步开外。我连忙截断电流,胡明的身子奔过去,他的头又回到了身子上。

  我成功了!

  其余的五个人,也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医愈的,当胡明好端端地出现在警局的时候,警方人员完全改变了他们对我的态度。

  事情可以说完结了,令我不明白的是,当日邓石何以那样迫切地需要那片金属片,或者,他也感到那“盒子”还有一些超人的力量的。但是他是如何知道有那块金属片存在的,我却不得而知了。

  噢,对了,还有那“盒子”,一座那么完美的、庞大的,无可比拟的计算机,是一座地球人在几世纪之后也不能设想的万能新电子工厂,它怎样了?

  它,在我的归程中,当轮船经过太平洋的时候,被我抛到海中去了,愿它和“大祭师”一样,别再有人发现它!

  (全文完)

第十五章:像蚂蚁一样的地球人

  这实在是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是三千年前来到地球的,我怎样能向他解释如今的地球变得怎样了呢?在这三千年之中,地球上所发生的变化之大,岂是我所能讲得明白的?

  所以,对“大祭师”的问题,我只好摇了摇头,大祭师的眼色,又变得较为和缓了,他冷冷地道:“地球人可以说是卑鄙懦怯和无耻的化身,我想,你不会比伯雷特法老王好多少?”

  我的心中,实在莫名其妙,为甚么他一再将我和一个几千年之前的埃及法老王相比呢?看样子,他是曾经受过那个法老王的欺骗的。

  但是这更使我难以明白,这个“大祭师”具有这等超卓的能力,那个法老王有甚么神通?如何可以令得“大祭师”吃亏,以致他一直念念不忘,而见了我之后,态度仍然如此恶劣?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我只得道:“我不明白,你讲的那个法老王,究竟对你怎样,你该知道,我全然不明白。”

  “大祭师”忽然坐了下来,用他的双手,托住了他那颗像牛一样的头。

  然后,他又在控制板上,按动了一连串的按钮,他又和他的同伴通起话来,我当然仍听不懂他讲些甚么,但是却可以听得出,他们双方的交谈,都十分之焦急,显然他们所讨论的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过了不多久,“大祭师”才又向我走来,他有点粗暴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肩头,用一种令我心惊的声音道:“我有着一切科学设备,可以鉴定地球上一切东西的好坏和质量,来测定它们的成份,但是我却没有法子测定一个人是诚实还是狡猾,告诉我,你是一个诚实的人,还是一个狡猾的人?”

  我吸了一口气:“看来你并不怎么了解地球人,要了解一个人太难了,但是不论怎么样奸恶的人,你待之以诚,他总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的,他总会被你感动的。”

  “大祭师”斥道:“废话,我不知道么?我是经不起人家再骗我一次的了。”

  我望了他半晌,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

  因为从大祭师这时候的情形来看,不论他具有多么超绝的能力,他分明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既然要我的帮助,我又何必怕他?

  所以,我也不客气地道:“你既然要人待你诚实,那么,你首先要以诚实待人,将你的一切,全都讲给我听,那或者有商量。”

  “大祭师”又发怒了,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红色,他大声道:“我要将你化为乌有!化成甚么也不剩下,你们地球人创造了可笑的物质不灭定律,但是我却有力量将你化到甚么也没有!”

  我比他镇定得多:“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或者有能力可以将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化为乌有,但是你的真正困难,是必须有一个地球人来帮你的忙,我说的可对?”

  我们形容一个人发怒,总是说那发怒的人,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这时候,大祭师的眼中,真正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他望了我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来自另一个天体,那天体离地球极远。”

  “这我早已猜到了,而且,你们比地球人进步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祭师”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一点:“当然是,地球人在我们的心目中的地位,犹如蚂蚁和蜜蜂在地球人的心中的地位一样!”

  我听得他妈的大祭师这样讲法,心中不免有点生气,他当我们是蚂蚁或蜜蜂?这不是太岂有此理了么?所以我只是“哼”地一声。

  我之所以不立即驳斥他的狂妄,是因为他既然已开始讲他本身的事,我便不想打断他的话头。

  但是尽管我未曾出声,他却也看出我的不满来了,他冷笑着,指着那只盒子:“旁的不说,像这只盒子,你知道它是一座经过了缩小的电子工厂么?这是一座设备极其完善的工厂,它可以进行种种生产工作,产生许多奇妙的效果,你们地球人梦想不到,或许你们也曾梦想过这样的电子工厂,但是在你们的想象之中,这样的大计算机,大工厂,应该是整座城市那样大,绝想不到有那样功能的组织,居然只有一只盒子那样大,可以带在身边。”

  我不出声,我实在无声可出,我已感到自己的确如蚂蚁或蜜蜂差不多了。

  大祭师的手指,仍然指着那“盒子”:“如果通过它来发电的话,它所源源供应不绝的电能,可能供给全地球人用几亿年!”

  我不能不开口,因为我发现他虽然先进到了极点,但是他却还和地球人一样,有着强烈的自夸狂,我必须阻止他了。我道:“我知道了,请你讲你自己的事情。”

  大祭师顿了一顿,才又道:“我来到了地球,我们准备陆续前来,我们选定地球作为我们的移民区,如果不是有了意外,计划已经实行了!”,我耸了耸肩:“甚么意外。”

  “大祭师”道:“两颗小行星在空中相撞,发生了爆炸,这两颗小行星都是含有大量氢原子的,爆炸之后,引起了附近星球的连锁反应,形成了极大的辐射环,我们的飞船,无法通过这辐射环而到达地球,我成为唯一到达地球的人。”

  我没有说甚么,但是手心却在冒着冷汗。

  有很多人否认偶然的因素,其实,人和天体万物比较起来,实在是渺小,太渺小了,一些在太空中所发生的极其微小的小事,便足以影响整个人类的命运!

  试想,如果不是在遥远的太空之中,忽然有两颗小行星相撞,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辐射环,阻止了牛头人的移民,那么我们地球人如今是甚么样子呢?我们在三千年之前,就成了奴隶了!我们将是“蚂蚁”和“蜜蜂”,或者,我们早被完全消灭了!

  “大祭师”继续道:“我也没有法子回去,但是我们的通讯还持续着,我奉命留在地球上,那时正是伯雷特王朝的时代,由于我超卓的能力,我立即被任命为整个王朝的大祭师。”

  “地球人的愚昧,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但是我总算使他们做成了这三间石室,我一直保持着和我们自己的居住天体的连系,我们在等待着那辐射环的消失,或设法消灭它,但直到如今为止,我们未曾做到这一点。”

  我问道:“等了三千年之久?”

  “大祭师”忽然又笑了起来:“时间观念之可笑,又是你们地球人愚不可及的一点。”

  我实在忍不住了,他肆意地攻击地球人,他可以有这个权利,可是时间观念有甚么好攻击的,这是天生俱来的一种观念!我抗声道:“有甚么可笑呢?”

  “大祭师”道:“当然好笑,你想想,如果你只有三个月寿命了,你会怎样?”

  “那……”我不知他为甚么忽然会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但不论他是为了甚么,那问题的答案,是只有一个的,所以我道:“当然是十分惶恐不安。”

  “如果知道自己只可以活三天呢?”

  “更恐惧,更不安了。”

  “哈哈!”大祭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会恐惧、不安,万念俱灰,没有一个地球人可以避免死亡,也就是说,每一个地球人,都知道死是自己唯一的归宿,但就是被时间观念所迷惑着,所以每一个都不可避免要死的地球人,却还在拼命争权夺利,为非作歹,相互倾轧,无所不用其极,这难道还不值得我笑么?”

  我大声:“那么你们呢?你们可以不死么?”

  “大祭师”一直在怪笑着,他并没有回答我这一个问题。从他这时有点尴尬的笑声中听来,他似乎觉得在恣意地嘲笑了地球人之后,发觉他自己,实际也和地球人差不多少!

  好一会,他才停止了笑声,我不愿再和他讨论这种玄之又玄的问题,是以我又提醒他:“你正在说你自己的事情的,请你继续说下去。”

  “大祭师”的双手松开了我的肩头,他摇了摇头:“说下去?好的,我一直等待着,我们星球的科学家也尽了一切努力,可是却没有法子消除这个庞大的辐射环,后来,我们的科学家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使我回去的。”

  我又吃惊了起来,因为这家伙既然可以回去,那么他的同类,也可以大量地涌来,地球岂不是又要遭到极大的劫数?

  我不出声,“大祭师”继续道:“那是一个十分冒险的方法,我要将计算机的若干地方,加以改组,然后使它射出一种光芒来,这种光,有分解身体原始组成成份的力量,我想你不明白,那是说,将一个人的身子,分解为几十万亿的原子。”

  我尖声道:“那……那你就等于化为乌有了。”

  “是的,我化为乌有了,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我身子所化成的万千亿原子,仍然受分解光的推动而前进,那是光的速度,在到达我们的星球之后,被分解的原子进行还原,仍然组成一个人体,我便可以不怕辐射带的阻碍而回去。”

  我仍然不出声,在“大祭师”作那样的叙述之际,我实在想不出有甚么可说的。

  “我改进了计算机,并且也作了试验,的确,那种光芒可以令得生物的身子分解为原始组成部份——”

  他讲到这里,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那种光……那种分解光如果照到了一个人手的时候,会发生甚么样的结果?”

  “照到了手,那当然是那个人的手消失了。”

  “从此不见了么?”

  “当然不是,原子在空间的游离状态存在着,可以令它还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你所指的计算机,所放射出来的那种所谓分解光,至少曾令得三个地球人,成为支离人,他们的情形是肢体可以离开身子,到另一个地方去活动!”

  大祭师并没有感到困惑,他立即道:“在计算机得到的电源不够充分的情形下,就会产生这样的情形,分解光达成了分解的任务,但是由于电源不足,并不能将之运送出去,迅速地又恢复了原状,而且,神经系统是一种十分神秘的组成,分解光也不能割离它的力量,所以,一个人的手,在离开了身体之后,便可以在另一个地方活动了,而当人和手指接近到一定的距离时,由于原来原子组合的吸引力,手又会迅速地回到身子上去。”

  大祭师所说的情形,正是邓石的情形!

  可怜的邓石,他自以为掌握了支离身子的本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却不料那种“本事”,原来是电力不足之下的一种反常情形!

  我点了点头:“这我明白了,那么,你为甚么仍未回到你自己的天体中去呢?”

  大祭师的眼睛又变得深红色,他又在发怒了,看来,他是一个十分暴躁易怒的家伙,他悻然道:“我准备好了一切,我将伯雷特王请来,我和他有甚好的友谊,我想他一定会帮助我的。他从来也未曾到过我的居所,他一到了这里,我便已看出他现出了极度的迷惑,但是我还是相信他会帮助我的。”

  这是很容易了解的事,作为现代人,我来到了这里,也感到了极度的困惑,何况是一个三千年之前的古代人见到了这些!

  “我自己先将自己麻醉,躺在那里面,事先,我吩咐他应该按下那几个掣,那么,电源一接通之后,分解光便会将我分解,而以光的速度送出去,可是,他竟然没有这样做!

  “他可能只按下了一个掣,自计算机中产生出来的功能,恰好对我的全身组织和神经,产生了极度的抑制作用,是以令得我长期地处在冬眠状态之中,而他却取走了那具计算机,使我一直冬眠到你来到为止!”

  我开始明白大祭师为甚么那样诅咒人性的可鄙了,为甚么他在一见我的时候,对我如此之不友善了,原来他受了骗。

  本来,他可以回去,但结果,他却“冬眠”了近三千年之久!

  那个法老王为甚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了呢?我实在想不通,我只是想到,那“盒子”从此便落在那法老王的手中,三千年前的人,当然根本无法想象那“盒子”究竟是甚么东西的。

  可能他将之当成饰物,传了下去,传到了一个法老王的手中,或者因为雷击,或者因为其它的原因,那“盒子”忽然感应到了电源,于是使那个法老王的身子,成为四分五裂——那个可怜的法老王,当然便是胡明教授发现的怪木乃伊!

  然后,这盒子可能被视为“不祥之物”而被抛弃,一直到了近代,才落在一个阿拉伯侏儒的手中,然后又转到了邓石的手上。

  这一切,当然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因为和这只“盒子”有关的人,曾经因为这只“盒子”而变成支离人的人,都已经死了。

  因之,我的推测是不是正确,根本无法知道。

  “大祭师”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只是望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道:“现在,你可以帮我的忙,我也必须你的帮忙。”

  我的脑中实在是混乱之极,我只是道:“当然可以的,我既然令你自冬眠的状态中醒过来,当然也乐意帮你的忙。”

  “那只不过是偶然的,是不是?”

  大祭师的话狡狯,明明是我令他从冬眠状态中醒过来的,虽然是偶然的,难道他就可以因之而不感谢我了么?

  我并不和他争辩,只是道:“那至少说明,我对你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的。”

  大祭师道:“那很好,你跟我来,我会指给你看,你应该调节那一些掣钮,你必须连续不断地按下十七个掣钮,如果你只按下一个就不再按下去,那么,我就又要进入冬眠状态了!

  “而在我进入冬眠状态之后,如果继续使用这‘盒子’,就可以使我醒过来,就像你曾经做过的一样。如今,你看仔细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在控制板上操纵了起来,他教了我两遍,我就已经记住了,但是他还唯恐我弄错,不厌其烦地又多教了我两遍,直到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将那十七个掣施行一遍为止。

  然后,我看到他拿了一只金属瓶来,含在口中,那金属瓶发出了“嗤”地一声响,不知喷进了一点甚么东西在他的口中。

  他抛开了那金属瓶,又问我道:“你使用这个方法使我回去,证明这个法子可以行得通,我相信不必很久,便可以再临地球,那时,你将成为地球上最具权势的一个人。”

  他的话,不但令我心跳,而且还使我的面色剧变。

  而我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所突然兴起的那个念头,却又是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来,而露出破绽的。是以我连忙偏过头去:“知道了,你可还是睡在那个玻璃盒子之中?让我来操作!”

  “大祭师”点了点头,他跨进了那玻璃盒子躺了下去,我注视着他,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渐渐敛去,终于,他躺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我知道,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明知他已经昏迷了过去,但是我的心却跳得更是厉害,我十分难以说明我那时是感到欢喜,还是觉得自责,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

  但是,在我混乱的思绪之中,有一句话却是十分清晰地在我耳际响着。那是“大祭师”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讲过:“我可以分析一切东西,了解一切东西的成份,但是我无法了解人。”

  是的,不论他来自甚么星球,也不管他所掌握的科学技能是多么地超绝,他永远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心中,究竟真正地在想些甚么。

  不要说另一个人不能彻底地了解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自己,要了解自己,那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譬如我自己,在十分钟之前,我还是决定帮助“大祭师”的,但是“大祭师”最后的一番话,却使我改变了我的主意。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决定,别说事先“大祭师”不知,是连我自己,在改变主意之前的一剎那都想不到的。

  我看到“大祭师”躺下来之后,慢慢地向前走去,来到了控制板之前。

  我的手指在微微地发着抖,我用力地按下了第一个掣,那挂在半空中的“盒子”发出一阵“吱吱”声来,约有三分钟之久,声音才停止。

  我在这时候,应该按下第二个掣了。

  但是,我却向后退了开来,我退到了玻璃棺材之前,看看“大祭师”。“大祭师”躺着,像我当初发觉他的时候,完全一样。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

  那样做,是会使“大祭师”又处于“冬眠状态”之中的。

  不错,我的目的正是那样,这便是我的新决定。

  我本来是准备帮助他用“原子分解”的方法,回到他的天体上去的,但是当我听得他说,他回去了不多久,他们便能大批地前来之际,我改变主意了。

  虽然他已经答应过我,使我成为地球上最有权势的人,但是这所谓“最有权势的人”,却是在他们这种牛头人的统治之下的傀儡!

第十四章:两千年死人的复活

  但是那两股光线却是笔直的,作橙色,看来有点像激光光束。

  我顺着光线的去向看去,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两股光束,直射进了玻璃棺材之内,而且正射在那牛头大祭师的额中心。在他的额中心,映起了小小一圈黄色的光芒。

  那当我心中在惊疑不定之际,事情又起了新的变化,我听到一阵十分尖锐的声音,同时,看到又有几个小孔之中,射出几股不同色彩的线来。

  那几股光束,也射进了棺盖之内,在那一剎间,我忽然看到,躺在棺中的那位大祭师,忽然像是动了一下!

  我直跳了起来,我跳向前去,将那盒子拉了下来。

  我觉得那盒子十分烫手,是以在拉了下之后,立即将之抛开,跌到了地上,那盒子也打了开来。我来不及去拾那盒子,我只是退后,再去看那棺材中的大祭师,他仍然躺着不动,并没有坐起身来的意思。

  但是,我刚才的确是看到他在动,我看到他的手,向上扬了一扬。

  那是我眼花?

  我相信不是的,然则不是我眼花,那又是甚么呢?

  我呆呆地站着,心中暗想,难道刚才自小孔中射出来的那几股光束,有着起死回生的功能?这似乎更加荒诞了,我未曾深入研究过埃及历史,也不知伯雷特王朝距离现在究竟有多少年,但是那个大祭师死了至少在两千年以上,那却是绝无问题的了。

  然而,刚才我却看到他动了一动,一个死了已有两千年之久的人,会有可能活过来么?

  我一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一股极度的寒意,遍布了全身,我连忙退出了这间房间。

  虽然那位“大祭师”仍然躺在他的玻璃棺材之内,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喘着气!

  我退回到外面的房间,又呆了片刻,才定下神来,我考虑了一回,决定先打开那扇绿色的门之后,看一看情形,再作道理。

  我按下了桌面上那个绿色的按钮,那扇绿色的门,便迅速地打了开来。

  门内是另外一间石室,别无去路。

  看来整座石墓,就是这三间石室了。

  那另一间石室,是长方形的,靠左首的墙上,是许多仪表和发亮的小圆柱。在那些东西之前,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有小按钮。

  在那桌子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而在凹槽的两旁,则是两块长条形的金属板,一点也不假,在正对着那凹槽的正面,是一幅电视荧光幕。

  这是超时代的东西,不要说超过了甚么伯雷特王朝,而且也远远地超过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而它却又的确是建立在三千年之前的,我相信这一点。

  我想辨认按钮下的文字符号,来弄明白那些按钮是甚么用的,但是虽然大多数的按钮、开关下都有文字,我却无法明白那是甚么意思。因为那些文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文字。

  我大着胆子,随意扳下了几个按钮,可是却没有甚么变化。

  我又扳下了几个,也是没有变化。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我双手按在那桌子上,慢慢地移动着,突然,我发现一个凹槽,那凹槽的大小,和那“盒子”打开来之后,一样大小。

  而且,在凹槽的一半,有着许多针状的突起,如果那只“盒子”放上去之后,那么这些针状的突起,一定可以恰好插进盒子一面的许多小孔之中!

  我连忙退了出来,奔到了邻室,拾起了那盒子,又退了回来,将盒子中一页一页的活页,一齐拉了出来。

  在桌上的金属板,对盒中的薄页,似乎有着一种极强的吸力,薄页一展了开来,立时便紧贴在金属板上,而就在那一剎间,墙上的许多圆点,次第亮了起来,发出十分奇异的光芒。

  同时,又有“嘟嘟嘟”的声音传出,从一个狭窄的缝口中,有一张小纸条,慢慢地走了出来,就像是电报纸条一样。

  而且,在那小纸条上,也全是黑色的小圆点。我知道那些小圆点一定是代表了甚么,一定是代表了一种语言的,可是我却实在没有法子看得懂。

  正当我在努力想弄懂那些小圆点究竟代表着甚么意思之际,那电视荧光幕也突然亮了起来。

  我突然后退了一步,向电视荧光幕看去,只见荧光幕上的线条,十分凌乱。

  我旋转着几个按钮,试图调整它,可是却没有结果,但是我却听到了声音。

  那一定是一个人在讲话,因为那实在是讲话的声音,但是我却听不懂,那声音在讲的,可能是古埃及的语言,我是一个现代的中国人,有甚么办法可以听得懂埃及的古语呢?

  不但是我,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古埃及人讲的是一种甚么的语言,因为那时还没有发明可以将声音留下来的机器。

  那声音,那纸条上的小圆点,如果我能够懂得他们的意思,那么整件事的经过,我一定可以知道了,但是我却不懂!

  我心中越来越是焦急,终于我大叫道:“我不懂,是谁在讲话,我不懂你在讲甚么!”

  我一叫,那讲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我吸了一口气,心知不论讲话的人在甚么地方,他一定是可以听到我的声音的。

  如果不是讲话的人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那为甚么我一开口,他就不出声了呢?

  于是我再度重复:“我听不懂你的声音,如果你有意和我交换意见,请你选用我听得懂的语言,或是我看得懂的文字。”

  我又道:“你们听到我的声音了,是不是?”

  我接连讲了几遍,可是仍然得不到回答,又过了好久,才又听到了一种极其奇怪的语言,传了出来。那种语言仍是我未曾听到过的,但是我更可以肯定那是一种语言,只是我听不懂。

  我叹了一口气,随着我的这一叹息,忽然,我也听到了一下叹息声。

  那一下叹息声,听来和我的一样焦急和无可奈何,我突然了解到:在和我讲话的人,一样听不懂我所讲的话,我们双方无法交谈!

  我在控制板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托着颚,竭力使我自己紊乱的思绪镇定下来。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作出一连串的假定,才能够继续向下想去。

  我先假定这个牛头人身的家伙,不是地球人,而来自别的星球。这并不算是十分怪诞的念头,星际人不单在二十世纪降临地球,可能在一千年之前到达,也可能在一万年之前来过,他们到达地球之际,是古埃及的时代,其中一个星际人,由于具有超特的知识和能力,被奉为大祭师,被认为是牛神的化身,这是很自然的事。

  那个“大祭师”可能因为某一种原因死了,但是这里的三间石室,却一定是他生前就造成的,如今我所听到的声音,若是来自那“大祭师”原来的星球,那么我听不懂那些语言,很容易理解,因为那声音所讲的,不是地球语言,我当然听不懂。

  再假定那个星球上的人,是藉“大祭师”和他们联络的,他们也可能通过大祭师纪录了当时地球上的语言,但那是三千年前的语言,我讲的近代语言,他们当然也是听不懂的了。

  我更可以猜想得到,那只“盒子”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仪器,却不知怎地流落在外,所以使得得到这盒子的人有一连串奇异的遭遇。

  我想了好久,我自己觉得假定相当合理,可是,有甚么办法可以使我听得懂他们的语言,或是使他们听得懂我的话呢?

  我呆坐了一会,只听得那种声音又传了出来,声音显得十分焦切,像是在对我责斥,可是我的心中比他更急,我也对着电视机咆哮起来,那情形就像是一个中国宁波人和一个阿比西尼亚人在吵架一样。

  过了五分钟,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大祭师”来!

  当那只盒子悬在玻璃棺材上空的时候,我曾经看到他的手动了一下。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自“盒子”射出来的光束,会不会使他复活呢?

  一个死去了三千年的人,而且可能不是地球上的人之复活,那实在是一种想起也令人寒心的事情,可是,这都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真的那“大祭师”复活了,当然可以由他和他的自己人通话,或者,“大祭师”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来使我和他交谈。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那只盒子显然是一切动力的来源,一取了下来,就听不到任何声音,电视荧光幕,也黑暗了下来。

  我拿着盒子向邻室走去,到了那玻璃棺材的旁边,在那时候,我的内心仍然在交战,我是不是应该使那位“大祭师”复活呢?

  由于我实在太想揭开这一连串的谜,是以我终于又将那两根悬在半空中的金属棒,插进了“盒子”之中。过了不多久,几股光束,又射出来,我退开了好几步,静候着事情的变化。

  过了十分钟,这一次,我更可以肯定那绝不是我的眼花,因为我又看到了的“大祭师”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那是向上抬了一抬,很快,立即又恢复了原状。

  我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大祭师”看来真的是会复活的,他复活之后,将是甚么样子的呢?是一具害人的殭尸?还是像中国古老的传说中的“尸变”一样,只是一个直挺挺地,只会害人,而根本没有甚么思想的一个妖怪?

  我只觉得耳际在嗡嗡作响,脑中实在混乱得可以,我的心当然也跳得十分剧烈。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看到在玻璃棺材之内的大祭师,再度慢慢地扬起手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比较慢得多了,他的手慢慢地扬起,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尽管他有着一颗和牛一样的头,但是他的手指却是长而文雅的,像是一只钢琴家的手。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也扬了起来。

  这时,自那只“盒子”中射出来的光芒,更加强烈,而且又多了几股,那十几股光芒,一齐射在他的身上,又过了十分钟,他的双手,已将棺盖托了起来,而他的身子,也坐起来了。

  他的眼睛本来是一点光彩也没有的,但这时候,当他转过头,向我望来之际,他的眼睛之中,却闪耀着变幻不定的五色光彩,使人觉得如同面对两个万花筒一样。我知道,他完全复活了!

  当他坐直了身子之后,他扬了扬,手指在那“盒子”上按了一下,从盒子中射出来的光芒便消失了,他的动作是如此之自然和熟悉,就像我们一伸手熄掉了床头灯一样,可想而知,他对那盒子是十分熟悉的。

  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向我望来,他那和牛头差不多的脸上,绝没有甚么神情变化,可是他双眼之中的光芒,却以极高的速度在转换着,最后,变得了一种极深的深青色,像是两潭深水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他开口了。他讲了一句十分简单的话,可是我一样听不懂。

  我已面对着一个死去三千年而又复活的“人”,而且这个“人”,根本不是地球人!

  我心中的惊骇、混乱,实是可想而知的,我也无法反问他,我只是僵立着。

  他慢慢地从玻璃棺材中跨了出来,开始向我走来,我想阻止他,不要来得离我太近,可是我却又明知自己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我只得伸出双手,作了一个阻止他前进的手势。

  他果然站住了身子,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幸而我们的祖先的手势,和我们还没有甚么分别。

  我令他站定了之后,他又讲了一句话,我用力地摇着头,摊着手,表示我听不懂他的话。

  他眼睛中的色彩,又剧烈地变化了起来,那种色彩的变幻,可能是他脑中正在思索着甚么的反映。他转过身,取下了那只小盒子,不再和我说话,便向那另一间房间走了过去。

  我略为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他的后面,只见他到了那房间之后,便将那盒子熟练地放在控制板前的凹槽之上,同时,开始迅速地操作起来。

  在他熟练地操作之下,所有凸起物,全都闪着光亮,过了不多久,电视荧光幕上杂乱的线条也停止了,而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形象来。

  我那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模糊的画面,像是一个和“大祭师”一样的人。

  但是,画面却十分模糊,使我难以肯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接着,便听得“大祭师”和那个我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交谈了起来,双方全说得十分快,快得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些甚么。

  他们双方,交谈了足足有三十分钟之久,“大祭师”才转过身来,这时候,只见他的双眼是深青色的,他望了我一会,将两条十分细的金属线连结在他的额正中,然后又按下了几个掣。

  我看到那两根金属线和他额头的接触部份,不断地爆出殷蓝色的火花来,我不知道他在做甚么,只是骇然地望着他。过了三分钟,才听得他叫道:“好了!”

  他居然叫出了我听得懂的话来,这使我惊喜莫名,我脸上的神情,大概已使他明白了我可以懂得他的话了,他放下了那两股金属线,道:“我讲的话你已懂了,是不是?你听懂我的话了?”

  我连忙道:“是,是的。”

  他又望了我一会,才道:“那很好,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像伯雷特法老王那样地不忠实。”

  他讲的话我是听明白了,但是他的话是甚么意思,我却不明白。甚么叫作“不要像伯雷特法老王一样的不忠实”呢?

  我呆了一呆:“请你原谅,我有些不明白。”

  大祭师向电视荧光幕指了一指:“我的同伴告诉我,我已和他有许久未曾联络了,在你们的时间来说,大约是三千年左右,可知是他欺骗了我。”

  我仍然不明白,而且我是全然地不明白,因之我没有办法问他,只好瞪着他。

  大祭师像是有点不耐烦,他眼中的色彩又开始在转变,同时他挥了挥手:“你可能帮我的忙么?我要回去了,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灵机一动:“当然可以帮你忙的,但是我却要有条件的。”

  “大祭师”的双眼突然变成了深红色,他的声音也十分恼怒:“甚么条件?”

  我被他的那种样子吓了一大跳,我还是大着胆子摊了摊手:“我要知道一切。”

  “大祭师”向我逼近来,我向后退,他逼近来,直到我退到了墙前,退无可退,我才不得已站定了身子:“你……想要怎样?”

  “大祭师”冷笑地道:“我要你无条件地帮助我!”

  这对别人来说,或者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却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烈的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不给我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是以,我虽然看出,实际上我是无法和他争衡的,但是我还是大声道:“不!”

  他双手一沉,按住了我的肩头:“不?”

  我坚决地道:“是的,不。你必须使我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才帮助你。”

  “大祭师”的眼中颜色,越来越红,变得简直就像是两炉火一样,十分骇人。

  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我们僵持着,然后才听得他道:“我先要问你,你是谁,如今地球上的情形怎样了,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第十三章:大祭师的墓

  向前看去,那峡谷像是一个长长的巷子一样,大约有一哩左右。

  我要找的那个大祭师的坟墓,有可能是在出了那个峡谷的口子上,我有两个办法可以到达我的目的地。

  一个办法是,我弃车步行,穿过那峡谷。

  第二个办法则是,我驾车绕过两座峭壁中的一座,到达峭壁的另一面。可是,当我试图用第二个办法的时候,我发觉那两个截然分开的山头,岩石嶙峋,向两旁延伸着,不知延伸出多远去!

  那也就是说,我如果要绕过那两座山头,得花费很多时间,而且,究竟是不是能够绕得过去,那还是一个疑问,在这样的情形下,当然只有弃车步行这一条路了!

  我下了车,将一帆布袋应用的东西,全挂在肩上,向那峡谷之中走去,我才走出十来码,便站住了,当我站住了身子之后,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同时,我听得一阵奇异的“得得”声。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出那一阵奇异的“得得”声,原来就是我上下两排牙齿相叩时所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本来是相当轻微的,但是在寂静的境界之中,再加上两面峭壁所发出来的回音,听来就变得十分异特了。

  我看到了著名的沙漠毒蝎了!

  在我的面前,有一摊白骨,不知是甚么野兽留下来的,在那摊白骨上,爬满了毒蝎!那种毒蝎的颜色,和岩石可以说一模一样,这也正是令我发抖的原因。

  因为我不知道在我身边,究竟是不是已经布满了这种毒蝎,这种毒蝎,由于它们如此逼真的保护色,使得它们和隐形的魔鬼一样地厉害。

  那些爬在白骨上的毒蝎,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在蠕蠕爬行,有的在互相用尾钩打着架,但不论它们是动是静,它们都是同样地丑恶。

  我连忙抬起脚来,要向后退去。

  可是当我抬起脚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在我的脚下,一些“沙粒”开始动了起来,那也是毒蝎,我已将几只毒蝎踏在脚下了。我的身子两旁的岩石,也布满了这种蝎子,看来我要通过这峡谷是不可能了。

  我呆了没有多久,才以极其迅速的动作,退了回来。

  我立即跳上了车子,关上了车门,直到我肯定我的身子并没有毒蝎附着,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不愿意再踏进那峡谷一步,我立即开动车子,向前疾驶了出去,足足驶出了三十里左右,我才找到了可以转弯的地方,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岗上跳动着,一直到天明。等到天色大明之后,我发现我虽然已经离开了沙漠毒蝎的老巢,但是,我却迷路了!

  在我的面前,全是起伏不断的山岗,我的汽车储油量已经不多,快要变成在浅滩上搁浅的小船了!

  我停下了车子,残剩的汽油,约莫可以供我行驶十五哩,幸而,我预料到要发现那位大祭师的坟墓,可能不是简单的事,是以我的食粮和食水倒是相当充分的,可以供应六七天之需。

  但是,如今那大祭师的坟墓在甚么地方呢?我已经完全迷失路途了。

  我出了车子,四面张望着,除了沙和岩石之外,甚么也没有。

  我寻求着远处那两座高大的峭壁的影子,若是我看到了这两座峭壁的话,我是可以根据这个认出方向来的,但是我却看不到甚么。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的指南针,也发生不了甚么作用,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在过去的几十里中,我经过了一些甚么地方。

  我若是向东去,我不知是不是已经走过了头,当然,我也不能走回头路,我变得完全被困在这里。我决定先休息一下再说,是以我进了车厢,我相当疲乏,是以我进了车厢之后不久,就睡着了。

  我是热醒的,在烈日的烤炙之下,车厢中热得像火炉一样,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滚出了车厢,才可以透一口气,而我的身子已完全湿透了!

  我站着喘气,喝着水,在这样的高热之下,我真担心汽油缸会爆炸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我不能永远停着不动的,我必须继续向前去。当我再度开动车子的时候,我彷佛觉得已有兀鹰我的头上盘旋。

  我又驶出了五六哩,看到前面,似乎有隐约的火光,那令我大为振奋,我立即将车子向着火光,驶了过去。

  当我的车子,在一堆火旁停下来之后,火堆旁四个穿着白袍的阿拉伯人,都以充满着敌意的眼睛望着我,我举着手,一面向他们走过去,一面已经用阿拉伯语叫道:“我是迷路的人,我可以过来么?”

  那四个人互望了一眼,才道:“可以的。”

  我放下了手,向前走了过去,到了那四个人的面前,他们之中的一个才道:“你要到甚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到甚么地方去,因为那地方的名字我是叫不出来的。而我如果讲出大祭师的坟墓,那四个人一定是不知道的。所以我想了一想:“我要到一个峡谷的出口处去,那个峡谷中,全是毒蝎。”那四个阿拉伯人都吃了一惊:“你是要到那个死亡峡谷的出口处去?这……这……你去干甚么?”我撒了一个谎:“我是国际卫生组织的人员,我奉命来研究沙漠毒蝎的一切,所以我要到那个峡谷的出口处去。”其中一个道:“那得向南去,你可以看到两根大柱,那就是了。”

  我有点不怎么明白:两根大石柱?这是甚么意思,可是当我提出来的时候,那阿拉伯人道:“两根大石柱,就是两根大石柱!”

  我再问了一句,道:“那峡谷东部的出口,应该是十分荒僻的地方,两条大石柱,甚么意思?”

  那阿拉伯人道:“两根大石柱,那是谁都知道的,何以你对此怀疑?”

  我有点明白了,在那峡谷的出口处,的确是有两根大石柱,那两根大石柱一定是十分突兀的,它们是不是会是大祭师坟墓的标志呢?

  我向他们道了谢,又驶着车,照着他们所说的方向,向前驶了开去。

  驶出了不到十里,汽油就用完了。一没有汽油,汽车就完全成了废物,我不得不弃车步行,我一直向前走着,过了不多久,我看到了前面有一团十分高大的黑影,看来像是高山。

  我终于又看到那座峭壁了,这使我高兴得几乎直跳了起来。

  但是,在高兴的同时,我却也起了一阵莫名的可怖之感,我将到那峡谷的口子了,我又接近了沙漠毒蝎的大巢穴了!

  这时,天色相当黑暗,我按亮了强力的电筒,又向前走出了两里左右,当我举起电筒向前照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两条大石柱。

  直到我看到了那两条大石柱,我才知道那几个阿拉伯人为甚么在我怀疑那两条大石柱之后,他们会那样地惊奇和感到不可了解。

  因为那两条大石柱,实在太宏伟了!

  如果是在白天,而天气又好的话,我相信,不必用任何望远镜,在五里之外,就可以看到它们!

  这两条大石柱,是如何建造起来的,看来和金字塔的建造一样,是一个谜。那两条石柱,足有三十呎高,粗如五个人合抱。

  它们是用一块又一块的大石砌成的,而每一块大石的重量,绝不会轻于两吨!

  两条石柱,相隔约有二十呎,它们就那样地竖在荒漠中,距离那峡谷的出口处,约莫有二十码左右,我一面向前走着,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条大石柱。

  我一直来到了其中一条石柱的下面,才停了下来,我发现那石柱上刻着许多浮雕,仔细看去,那些浮雕所表现出来的,全是牛的图案,那是各种形状的牛,有的牛头人身,有的牛头牛身,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一看到了那些牛形浮雕,我的心中,更是高兴,因为我立即记起了那金属片上被翻译出来的话:大祭师是牛神化身。

  大祭师既然是“牛神的化身”,那么,竖在他墓前的大石柱上,有着牛形的浮雕,这不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么?大祭师的墓,肯定是在这里了!

  我已经知道大祭师的墓是在地下的,甚么地方是地下坟墓的进口处呢?我用强力的电筒在地上照着,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但是,我费了足足一个小时,在两条石柱之间仔细地寻找着,同时,我还用一根一端十分尖锐的铁棒,在沙中用力地插着。

  我希望可以插到沙下有石块或是石板,可是我却仍然一无所获。

  我在这一小时内,由于不断地弯着腰在向地面上寻找着,所以感到十分疲倦,我不得不直起身子来,背靠着石柱,休息一下。

  这时,天色已经变了,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色,过了不一会,太阳升起,我本来是面对着东方而立的,但因为朝阳升起,我便转过身,背对着太阳。

  也就在那一剎间,我几乎直跳了起来!

  初升的朝阳,使得那石柱长长的影子,投在断崖之上,由于断崖是斜、平不一的,所以,那两条平行的石柱,在同一的石崖上,竟出现了焦点,两根石柱的影子的尖端,在峭壁上相遇!

  我立即又看出,那黑影的所在之处,有一道并不十分宽的石缝,那道石缝虽然不怎么宽,但是却足可以供一个人侧身走进去!

  我知道,我发现了那大祭师的墓的入口处了,那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不能不为自己的运气而感到高兴,我连忙向前奔了出去。

  我奔到了峭壁之下,更使我感到幸运的是,在朝阳之下,毒蝎似乎都隐藏起来了,我没有在岩石上发现任何毒蝎,我开始向上攀去。

  我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已到了那个石缝之前,从那两条大石柱来看,这个大祭师的坟,应该是极其宏大的。

  一座极宏大的坟墓,它的入口处会如此狭小么?这似乎不怎么可能。所以我在侧身走进之前,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我立即发觉我的顾虑是多余的。

  那石缝虽窄,但可以看得出,这是人工堵塞的结果。

  那本来是一个相当大的大洞,但是被人工用同样颜色的石块封死了,只留下了一道石缝!

  我按亮了电筒,带上了防毒面具,开始向石缝之内走去,我才走进了几步,便看到了有一道曲曲折折,通到下面去的石级。

  那些石级,凿造得相当精致,都是一种质地洁白的石块凿成的。我向下慢慢地走去,同时,我取出了空气成份的试纸来,我发现试纸的颜色,仍然保持着浅蓝色。

  如果空气的成份起了变化的话,那么试纸的颜色会起变化。有许多人都对埃及一些古墓中留下的“咒语”十分灵验而感到兴趣,其实,死在古墓中的人,大多数都是因为古墓中几千年来的封闭,使空气发生了变化,吸进了毒气的缘故。我走下了四十几级石级,来到了一座铜门面前。

  那座铜门十分平整、光滑,简直就如同是一面极大的镜子一样!

  我在铜门面前,站了一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铜门上反映出了我自己的影子。

  影子十分清晰,使我忍不住要走近一步,以看得更清楚,同时,也想知道何以几千年前建造的铜门,竟会如此之光洁。

  可是当我向前踏出一步之际,世界上最奇妙,最不可思议,也最令我毛发直竖的事发生了!

  那扇铜门,在我踏前了一步之后,竟自动向上,升了起来!

  铜门在向上升之际,几乎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那样迅速,那样流利,这那里像是几千年之前的古墓,我像是站在超时代的建筑之前!

  在那一剎间,我真正地呆住了!

  我呆了不知多久,才记得去细看铜门之内的情形,然而当我向前看去之际,我更加变得失神落魄起来,我记得我好像不断地在冷笑着。

  但是,究竟是为甚么冷笑,我绝说不出所以然来,而且,我的本意可能也不是想冷笑——我无法确切地说,因为我的思绪是这样紊乱,甚么也不能肯定。

  的确,眼前情形真是可以使人神经错乱:在铜门之内,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两旁,亮着不少盏电灯!

  那或者不只是电灯,但却也绝不是油灯,我可以肯定,那一定是比电灯更先进的一种灯。它发出的光芒极其柔和悦目的,它嵌在走廊墙壁的两边,大约每隔十呎,便有一盏。

  在那种灯光的照耀下,这条走廊,明亮得和在露天的完全一样。

  我本来是一心以为自己将要在一座阴暗、潮湿的古墓之中探险的,所以我带备了许多预防的物事,和照明的设备,可是如今我却站在一条明亮的走廊之前,这走廊中的空气之清新,绝不在联合国大厦的走廊之下。

  我呆立了好一会,使劲地摇着头,如果我是在做恶梦的话,那么我这样子摇头,一定会使得我醒过来,但是我摇头的结果,却仍然站在那走廊的口子上。

  我开始向前走去,虽然我来到了一个和我预期中截然不同的地方,但是我总不成就此退了出去的。走廊的两旁,全是一种十分细滑的石块,直到尽头处,才又有一扇门,而我一走到门前,门便再度自动地打开了。

  等到这扇门打开,我向门内看去之际,我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一直到发根发痛。

  那是一个大厅,也由同样的灯光照明,大厅中那家俬相当多,别以为那是古埃及的笨重黄金椅,我所看到的椅子、桌子以及其他的一切,比线条最浪漫的丹麦家俬更加浪漫,以致乍一看之下,几乎认不出那是椅子或者还是甚么东西。

  这是可能的事?怎么会有这个可能呢?

  我又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大厅中并没有镜子,要不然,我一定可以看到我自己和傻瓜一样。

  我慢慢地向前走去,我的脑中乱成一片,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在何处!

  我走到了一张桌子的面前,那张桌子的桌面,平滑而光可鉴人,果然,我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是那样地吃惊,那情形就像十六世纪的中国人,忽然看到了二十世纪袒胸露臂的美女一样。

  在那墙上,有着两个按钮,一个红色,一个绿色。

  而在那大厅之中,也有着两扇门,一扇是红色的,一扇是绿色的,可以使人想到,这两个按钮是用来打开这两扇门之用的。

  由于这里实在不像是埃及的古墓,所以,我未曾按下按钮去打开这两扇门之际,我大声问道:“可有人在这里么?”

  这实在是十分可笑的一个问题,“这里有人么?”我像是进入了一个现代的住宅,现代的建筑,而不是走进了一个古埃及祭师的坟墓。

  这里当真是一个古埃及祭师的墓么?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埃及祭师又是甚么样人,何以他的墓,竟是这样子的?这里的一切,看来比任何的建筑物,更要先进得多!

  我的问题,当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但是我的声音,却激起了一阵“嗡嗡”的回声,那一阵回声,在室内持续了很久。

  当室内重又恢复了极度寂静的时候,我才伸手去按那个红色的按钮。

  当我的手指,将要触及那红色的按钮之际,它竟剧烈地发起抖来,就像是毒瘾发作时吸毒者的手指一样。因为我绝对难以想象,当我的手指按下去之后,会产生甚么样的结果。

  这里的一切,全是超乎我的想象之外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去按那个红色的按钮!

  我的手指,在碰到了那按钮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我甚至不能肯定究竟是我出力按下去的,还是因为手指的抖动,而触动了那红色的按钮。

  果如我所料,当按钮被触动之后,那扇红色的门,自动打了开来。

  在那扇红色的门中,是另一间房间,那间房间的正中,放着一个透明的长盒子,我在乍一看到那透明的长盒子之际,心中暗道:这倒像是一具玻璃棺材。

  然而,当我再定睛向前看去时,我发觉那的确是一具玻璃棺材!

  在那长方形的玻璃盒子中,躺着一个人!

  我看到那人的两只脚,因为那人是脚对着我,而躺在那玻璃棺材之中的。

  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毯子,(我猜想那是毯子),他的头部十分巨大。

  老天,我竟真的来到那个大祭师的坟墓之中,因为这里既然有棺材,那岂不是坟墓么?躺在玻璃棺材之中的,当然便是那位大祭师了。

  我呆了半晌,才向前走去,当我来到了那具透明棺材的前面之际,我的手紧紧地提着拳,而手心却在不断地冒着冷汗。

  躺在里面的那位大祭师,有着比正常人大两倍的头,而且他的头上宽下狭,他的双眼突出,他的耳又尖又短,在耳前,又有两个铁灰色的凸起物,那两个凸起物,是呈三角形的。

  总之一句话,这不像是一个人头,而像一个牛头!

  可是,在露在那白色的毯子之外的手和脚来看,那却又是人的手和脚。

  再简单一点地说一句:这是一个牛头人!

  我一直只以为牛头、马面,那只是中国传说中阴间的鬼差,实是难以想象,古代埃及有一位大祭师,也会是那样子的!

  我呆立了许久,才后退出了两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脑中,实在混乱得可以,因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甚么,我的脑中只是翻来覆去出现着一句话:“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一个长着一颗和牛差不多的头的人,不是“牛神的化身”又是甚么?

  当我开始渐渐地冷静下来的时候,我有一点明白了,我已经可以作出一个假定来,我的假定是十分之荒诞的,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却也只有这样的假定,才能够符合事实。

  我的假定是:这位大祭师,不是地球人。

  只好这样想了,这个大祭师当然已经死了,但是他躺在玻璃棺材内的尸身,相信和他生前没有甚么异样,有这样子的地球人么?

  这个人不是地球人,他的坟墓是这样子的,他的样子是这样怪相,以及他的坟墓,和那个有着神奇之极的功能的盒子有着关连,这不是都可以理解了么?

  我心中渐渐定下来之后,就不显得那样手足无措了,我站了起来。

  这时,我看到,在那玻璃棺材之上,有一个十分奇异的装置。那东西是从上面吊下来的,像是一盏吊灯,但是却只有两股电线,而没有其它。

  那两股电线的尾端,是两根相当细的金属棒,金属棒是银灰色的。

  我一看到了那两根金属棒,心中便动了一动,不由自主,取出了那只“盒子”来。那两根金属棒,恰好可以插入盒子一面较大的小孔之中!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这里和我发现的“盒子”果然是有关系的,如果我将那两根金属棒插了进去之后会有甚么结果呢?

  我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插进去,别去碰它们!

  可是那没有用,我像是戒烟的人心中不断地叫着:别吸了,别吸了,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取起了打火机点着了香烟一样。

  当我心中在想着别碰那两根金属棒的同时,我却已自然而然地将那两根金属棒,插进了那“盒子”的两个小孔之中。

  我在插进了那两根细小的金属棒之后,我的心反倒定了下来,我后退了一步,等待着变化的发生。这时候,那只“盒子”就吊在我的前面不到两步处。

  开始时,它没有甚么变化,只是那样地挂着,后来,它发出了一种轻微的“吱吱”声来。这种声音十分之低微,不会比一个人的呼吸声更大一些。

  我仍然站着不动,过了不多久,我看到自那“盒子”的许多小孔之中,有两个小孔,射出了两股光线来。那些小孔本来只有针尖般大小,自针孔中射出来的光线,细得和线一样。

第十二章:怪异能力的来源

  而且,疑问还不止那一些,还有,为甚么邓石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那藏在木乃伊石棺之中的金属片?那金属片上的文字,邓石已认出了一些,看来是和现代文字,和肢体分离的怪事,全然无关的,为甚么邓石一定要得到它呢?

  根据邓石的日记和我自己所经历的事实,我知道至少在地球上,已有三个人是曾经有过肢体分离的能力,他们是:那个古埃及的法老王、鹿答和邓石。鹿答和邓石之所以具有这等能力,当然全是那具被邓石称之为“计算机”的东西的作用了。

  那么,这个连死的时候,也是肢体分离的古埃及法老王呢,难道也是?

  就算那能发出奇异闪光的“计算机”,在地球上的确已存在了几千年,据邓石说,那种闪光,是要在接通了七百伏特的高压电之后才发生的。鹿答生长在现代,他或许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可以接触这种高压电,但是古埃及的法老王,又有甚么机会去接触高压电呢?因为那时候,电能还只是存在于自然界之中,根本未被人类发现、利用!

  一连串的疑问盘据在我的脑中,我根本无法对其中任何一个疑问有答案。

  我找到了一只牛皮纸袋,将邓石的日记装了进去,准备将这些日记带走。

  而当我转过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在离开桌子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件东西被抛弃着。

  那东西约有两吋见方,很薄,闪耀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辉。

  那东西的一边有一条金链连着,可是金链却已被扯断。

  我突然看到那东西,身上的肌肉在那一剎那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如果我未曾读过邓石的日记,那么我对这东西是断然不会产生这样恐怖感的,可是在读过了邓石的日记之后,再看到这东西,那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那东西,当然就是会发出奇异的闪光,而使得人肢体分离的“计算机”,试想,我在已知了邓石的遭遇之后,再看到这东西,怎会不害怕?

  在那片刻之间,我只觉得心头狂跳着,不由自主连退了三步。

  在退出了三步之后,方开始镇定下来,那东西是要在通电之后方会发生那种奇异的作用的,如今我怕它作甚?

  而且,我正应该因为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东西而感到高兴,有了这东西,对于我心中一连串疑问,无疑大有帮助。我又向前走去,走到了那东西的面前,俯身将那东西拾了起来,那实在是一个两吋见方的金属盒,可是它却轻得几乎一点分量也没有。它一面光滑平整,但另一面却有许多针般大小的小孔,只有两个较大些。

  在那两个大一点的小孔之旁,有电灼的痕迹,看来那就是通电的接受电源之处了。

  盒子可以从中打开,如果不明底细的话,拿了这样一只盒子在手,一定以为那是女士们用来化装的粉盒了。我没有花了多少功夫,就将那盒子从当中打了开来。

  盒子打了开来之后,盒中的情形,和邓石在日记中所记载的差不多,但是邓石的记载,却不是十分详细,我有补充一下的必要。

  那盒子的一边,全是极薄的薄片,那种薄片,好像是金属的,薄得几乎透明的,邓石认为上面全是文字,但是我看来却不像。

  那不是文字,而是和文字差不多的痕迹,那些痕迹究竟有甚么作用,我说不上来。可是在仔细的观察之下,那些痕迹象是立体的一样。

  我怀疑这可能是一种十分新的科学,这种科学将许多仪器、器械缩小,化为平面,固定在薄片之上,而仪器的作用仍在。

  我之所以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是因为另一半上,薄片上的多突起点,看来和电子板差不多。

  如果我的想法不错的话,那么,这只粉盒岂止是一具极大的计算机,简直是一座规模极大的电子工厂!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如此小的“粉盒”,但是它的内容,却如此复杂。

  我将那些薄片一片接一片地取了起来,我发觉每一片薄片之中,都有着极细极细的细丝连系着。就在这间密室中,有着发电的设备,我检查了一下发电设备的电压表,发现可以发出高压电来的。

  我找到了接通电源的电线,那时,我的手在发着抖,因为只要我接通电源,而电压高到七百伏特的时候,这奇妙的东西,便会开始工作,至少我已经知道,它会发出一种奇异的闪光来,使人肢体分离。

  我是不是应该这样做呢?这样做,我可以进一步亲眼看到那东西活动的情形,但是如果那种奇异的闪光,也照中了我,使我身子的一部份离体而去呢?

  我一想到这里,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将那东西放到了桌上。

  一将东西放到回了桌上,我陡地心中一亮,一点也不错,我可以将那东西放在桌上,先接好电线,然后再退远去,打开电掣。

  那样,我不但可以看到那东西的活动情形,而且也不会被那种奇异的闪光照射到了。

  我连忙将电线插头插进了那东西的两个小孔之中,然后,我退开了六七步,接通电源。

  正如邓石的日记中所言,那东西突然发出了闪耀不定的光芒。

  由于我存心要看看那东西在通电之后会发生甚么样的变化,所以我事先将盒子两面的所有金属薄片,一齐摊了出来。

  两面本来迭在一起的薄片,摊了开来之后,也有三四呎长短。

  这时,在有着凸起点的一边上,奇妙的闪光正在持续不断,而突然之间,在另一半的一个圆形黑色符号之上,发出了一片奇异的光芒!

  光芒是从另一半的地方发出来的,这证明了我的第一个推断,不是毫无凭据的,因为我曾推断,那些痕迹,是一种经过特殊方式处理的仪器。

  光芒从仪器中发射出来,这是可以讲得通的事。

  那种光芒只持续了半秒钟左右,如果我站在近前,那么我一定被这种光芒射中了。

  在那种光芒熄灭之后,另一边的凸起小点,仍然在明灭不定,我越来越相信那是一座电子工厂,而且我也深知一定有方法控制这座“工厂”的。但如今,我当然找不到控制它的方法。

  过了约莫五分钟,那种闪光再度出现之际,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冲动,我要冲过去,将自己身子的一部份,投入那闪光之中!

  我已向前陡地冲出了几步,如果不是我的身子向前冲去的时候,恰好在电掣上擦了一下,将电掣熄灭的话,一定已冲过去了。

  电掣一关,闪光消失,我的那种冲动,也顿时消失了,我站在离那东西只有三步左右处,心头怦怦乱跳!

  这时更进一步地明白,那东西不但对人的肢体,有着一种奇异的分离作用,而且对于人的精神,也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从这东西之中,可能会产生一种无线电波,来影响人的大脑活动!

  我没有勇气再将那东西接通电流来试试,因为我既然已经知道那东西竟有影响人的脑部活动的作用,怎敢轻易尝试?谁知道这东西会带给我甚么怪念头,谁又知道我自己在思想变异了之后,会变成一个甚么样的人?

  这令人一想起来便毛发直竖,我匆忙地拔出了电线,将那东西的许多薄折片,全都收了起来,合上了盒子。

  然后,我又向楼上走去,将那金属片和邓石翻译出来金属片上的文字收了起来,带在身边,这才离开了那幢屋子。

  我离开了那幢屋子之后,来到了一间中型的酒店住了下来。直到如今为止,我仍然没有办法弄明白那东西和金属片之间有甚么联系。

  我一开始,试图自己来翻译那金属片上的怪文字,因为邓石已翻译了一部份。我至少是可以按照他所译出的字一个一个去对照着,找出其中相同的字来的。

  但是我花了许多时间,却发了现这样做并没有甚么用处,我所得到的,全是一些不连贯的单字。

  如果胡明在的话,他一定可以根据这些已翻译出来的文字,而找到整篇文字的含义的。可是如今胡明却成了一个白痴。

  邓石如此地紧迫需要得到那金属片,而且,当我和他在公园相遇时,他已经将金属片上的文字,翻译出了一小部份来。他曾说只要再过二十四小时,他就可以无敌,就不会再怕我,由此可以知道那金属片上,一定蕴有一项高度的秘密。

  这是甚么秘密呢?我在心中作了几项假定,但是我认为最可靠的假定,便是这个秘密,乃是操纵这个秘密的“盒子”的一种方法!

  试想,那“盒子”在通电之后,会发出奇异的闪光,天知道它有多少用途,如果能够掌握了操纵这盒子的方法,那么,当然非同凡响!

  我发了半晌呆,像邓石一样,将那“盒子”悬在颈上,然后,我再仔细地读邓石译出来了的文字,那几行字,实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它却也提到了几项值得注意的事情。

  第一,它提到了一个大祭师,那大祭师是“牛神的化身”,而且,有能力使人死而复生。

  第二,那个大祭师的坟墓,在宙得神庙以东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随他之死而到了地下”,那也就是说,在他的坟墓之中,有着高度能力的秘密。

  这两点凑起来看,这个“牛神化身”的大祭师,似乎是值得“拜访”一下的人物了。

  他当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坟墓还在,我当然想到的“拜访”他的意思,便是到那个大祭师的坟墓中去,因为那大祭师的坟墓既然是在“地下”的,这证明着这个坟墓神秘之至。

  我打开了大幅的游览地图,宙得神庙的位置是在沙漠,并没有标明有甚么伯雷特王朝大祭师的坟墓。

  这更使我感到兴趣,因为那可能是一个从未见于记载的,从未被人发现过的坟墓。

  而如今,我却要去发现它!

  不要说还有种种神秘莫测,离奇不解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就算光是去发现一个从来也未曾被人发现过的埃及古墓,这也是十分刺激的一件事。

  我开始作准备,我携带了一切应用的物事,在离开之前,我到医院中去看胡明。

  可怜的胡明,他正像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一样,在吮吸他的拳头。

  我没有走进去试图和他交谈,因为只是看一看他的样子,已足以使人难过不已了。

  我也曾到图书馆去查过“伯雷特王朝”的一切,但是历史对于这个王朝的记载,不怎么详细,也绝未提到有一个牛神化身的大祭师。

  这一切,在历史上全是空白的,要等我到达了那大祭师的坟墓中之后,去慢慢发掘了。

  照规定来说,一个外国人,如果要去发掘古墓,是必须得到当地政府的批准,而且由当地政府指定的人陪同前往的。但是我却没有去做这种申请,因为我所经历的事,讲出去是绝不会有人相信,如果我去申请的话,我的申请一定会被拒绝。

  两天之后,我到了伟大的宙得神庙的正门口。宙得神庙的确是极伟大的建筑,我得到的线索,只是“以东十里”,是以我只能用罗盘校正了方向,我必须放弃正常的旅行路途,而用直线的方式,向东行进。我去宙得神庙之前,向租赁骆驼给游客骑游的当地人,租了一头骆驼。

  那阿拉伯人以不纯熟的英语问我:“先生,你要到甚么地方去?可要我跟着你?”

  顺口答道:“不要了,我要向东走,走很远,但是三天之内,我一定将骆驼还给你的。”

  那阿拉伯人像是站在一块烙铁上似地,突然跳了起来:“向东去,走很远?”

  我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对?”

  那阿拉伯人道:“是的,先生,你一定在开玩笑了,你阿拉伯语讲得十分好,怎会不知道从这里不可以直向东去!”

  我不禁大是诧异:“为甚么不可以呢?”

  那阿拉伯人又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向东去三哩,就是沙漠毒蝎出没的所在,这条地带,一直绵延十多哩,先生,连最凶悍的康特族阿拉伯人,也不敢经过这个地带的,你知道,沙漠毒蝎!”

  我听了之后,也不禁呆了半晌。

  我当然知道沙漠毒蝎。

  那是一种剧毒的毒虫,它们伏在沙上,颜色和沙粒完全一样,即使你俯下身来,鼻尖离开它只有三吋,也不容易发现它。

  但是,如果被它尾部的毒钩螫中了,那么,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便会因为心脏麻痹而死亡,据说,死亡时倒是没有痛苦的。

  照那阿拉伯人所说,向东去,一连绵延十数哩,全是那种毒蝎出没的地区,那么,如果我向前去的话,生还的机会是多少?

  我呆了半晌,才道:“连骆驼也怕毒蝎么?”

  那阿拉伯人道:“甚么都怕,宙得大神也不能例外!”他一面说,一面就来牵已交到我手中的骆驼,我连忙道:“喂,我已交了三天的租金给你的了。”

  他摇了摇头:“三天的租金是不足买一头骆驼的,先生。”

  我道:“不错,那么,你这头骆驼,要卖多少钱?”

  那阿拉伯人的表情十分丰富,他摊开了双手:“我这头可爱的骆驼,已经陪着我五年了,它就像我家庭中的一员一样,先生,我实在是舍不得——”

  我未曾听他啰啰唆唆地讲下去,便抽出两张钞票,放在他的手上:“二十镑,拿去吧。”

  那阿拉伯人握住了钞票,好一会不出声,才连连鞠躬:“是,是!”

  那时候,他有了钞票,也忘了那骆驼是他“家庭中的一员”了。

  我牵着骆驼,停在神庙之前,这时,我的心中,仍然不免十分犹豫,我转头向神庙之前看去,只见那阿拉伯人已退到了庙前,和几个同样是租骆驼的人,正指着我在交谈不已。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人家,我是一个疯子,竟准备向东去踩毒蝎子的老巢!

  我心中的矛盾,当然也是因为沙漠毒蝎而产生的。

  有了毒蝎,使我向前去的旅程,发生无比的困难。但也因为前面是毒蝎的出没地,可以说,那是自古以来就很少人经过的地方,那么,那个大祭师的墓,直到如今,仍未被人发现,也就可以理解,那也就是说,大祭师的墓,真正存在着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我想了片刻,仍然决定上路,但是我的计划,却多少有一点改变,我不骑骆驼上路,而且要设法去弄一辆汽车来,有了汽车,我的旅程将会安全得多!

  我翻身骑上了骆驼,向离开宙得神庙最近的市集赶去,我记得来的时候,曾看到有几个考古队的车子,停在那市集之上。

  我当然无法向任何一个考古队买得一辆汽车的,但是我却可以“借”一辆。

  等我来到了这个市集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我轻而易举地“借到”了一辆小跑车——是最适合在沙漠中行走的。

  为了预防万一起见,我又备了一些消毒药品,和一柄锋利的外科手术刀,那是为了一旦被毒蝎侵犯之后作急救之用的。

  我驾着那辆车离开市集的时候,没有人理会,考古队员都在一间酒吧之中欣赏正宗的肚皮舞,那里还管甚么车子不车子。

  当我再度来到宙得神庙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相当黑了,弯月升起,整座神庙,笼罩在一重淡银色的光辉之中,显得十分神秘。

  我在神庙之前,停了一停,将指南针放在身边,我在神庙正门九根大理石柱正中的一根为出发点,向正东驶去。因为我的线索,只是“神庙以东十里”,而神庙以东十里的范围十分广阔,我直到这时为止,对于自己能不能发现那个大祭师的墓,还没有把握。而即使发现了那个大祭师的坟,是不是可能解决那奇妙的“盒子”之谜,也是未知之数。而我此去所需的涉险,却是惊人而有点不值得了!

  我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奇怪的是我绝未考虑到退却,我驾着车,向东驶去!

  我将车子的速度保持得十分快,车轮在沙上滚动,卷起了一阵阵黄沙,车后窗上,顷刻之间,就堆了满满的沙粒,在驶出了四五哩之后,我不由自主地减低了速度,因为这时候,我已经进了毒蝎出没的所在了!

  但是,当我仔细地向前看去,和在沙地上搜寻的时候,我却又看不出有甚么异样来,在朦胧的月色下,沙粒看来十分平整而宁静。一道一道起伏的沙岗,给人以十分柔滑舒服的感觉。

  在那样平静的沙漠之中,会处处隐伏着死亡的危机?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的,我甚至想要下车在沙上走走!

  但是我当然不会冲动到这一田地,我小心地看着哩数表和指南针,在车子驶出了九哩之后,我看到两座拔地而起的峭壁,迎面而来。

  那两座高大的峭壁,在阴暗的月色中看来,格外高大,格外骇人,而在两道峭壁之间,则是一道十分狭窄的峡谷,当我将车子驶到了峡谷之前的时候,我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因为那峡谷只有三呎来宽,车子根本驶不进去!